月虹说,兰子,你真生病了吗?你那么欢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会生病了呢。你都病的不能来看我了,一定是病的不轻吧?
兰子说,你来吧,来了就知道了。这回你不来,我真怕以后就见不着你了。
然后是哽咽,然后挂了电话。
月虹一进病房,看到兰子的头上光秃秃的不见一根头发。没有思想准备的月虹惊讶地说,兰子,你怎么把头发全剃光了呢?!
旁边凳子上的兰子母亲,立刻扑拉拉地淌起了眼泪。
兰子咬着下唇,笑着,忍了眼眶里闪闪发光的泪花说,我得癌症了,虹虹。现在正在化疗。
化疗没有挽留住兰子的生命,却把兰子剃光了头的形象深深地刻进了月虹的脑子里。
头上没有了头发的兰子,弯弯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在她细腻白嫩的脸上一下子显得特别清晰。眼睛,鼻子和嘴巴的轮廓也格外分明,整个脸面展示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丽动人。
月虹觉得没有了头发的兰子的姿容,是兰子一生中最艳丽的时候。
她想,在中国古代社会里,认为女人美就美在一头长发,剪了头发的女人就变成不再美丽的尼姑的看法,真是错误的一种认识。
谁想到,失去了头发的女人会把另一种美丽展示出来了呢。
月虹把自己与兰子最后的合影摆在了卧室的梳妆台上。那是她搂抱着剃了光头的兰子站在医院楼门前的照片。绚丽的霞光装饰了楼前的挺拔的白杨,也装饰了兰子一身白洁的素装。兰子艳丽的姿容就灿烂地开放在春天的轻风中。
当春阳发现月虹拿了剪刀将头发剪到肩膀以上的部位时,已无力挽回。
那是参加完兰子葬礼后的第四天。
春阳比往常起的略早一点儿。匆匆忙忙地洗了把脸,牙也没顾上刷就要出门。
月虹正在厨房里披散了头发剪鸡蛋。
春阳说,我走啦!我今天要组织一个重要的会议,我得早点儿去安排。
月虹说,这么早,你吃了早点再再吧。
月虹没有听到春阳的回答,只听到了家门重重关上的撞击声。
春阳是走到楼下要开车锁时,才发现忘了带办公室的钥匙。
春阳返回楼上敲响了家门。
来给春阳开门的月虹,晃荡着一头剪得很不整齐的短发。
春阳惊愕地愣了一下。然后,他说,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?
月虹说,兰子是我最好的朋友,现在她死了。
春阳说,好,我不说你,你喜欢怎么剪,就怎么剪吧。只要你心里痛快就行。我把钥匙忘带了,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安排,马上就要迟到了。
春阳在卧室里找着了钥匙。他看到了剪下的头发扎紧了放在梳妆台的镜子前,那把剪头发的剪刀压在那束漆黑的头发上。春阳要迟到了,他叹了口气,离开了卧室。
春阳从还在门口不动的月虹的身边经过时,发现月虹泪流满面。
春阳一把将月虹揽进怀里说,虹虹,你今天是怎么啦?同时,用一只手习惯性去抚摸月虹脑后的头发,手指滑到脖子那儿的时候,头发骤然消失了。就象无意中走到悬崖边上,一脚踩空了似的。
月虹爬在春阳的肩头哭得一塌糊涂。她说,兰子走了,我连个说心里话的人也没了。月虹把这个话说了两遍,然后就搂紧了春阳一声接一声的抽泣。
时间在月虹的哭泣声中飞逝。
春阳抬腕看看表,焦急地说,虹虹,我真的要迟了,我不在,整个会议就没法进行,今天是上级部门来检查工作,我得早点去安排。
月虹站直了身子,止了自己抽泣说,你着急,那你走吧,我没事儿。
春阳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,你真没事儿吧?
月虹说,我真的没事儿,你走吧,脸上还在一片泪花中浮出了一个笑来。
春阳要走时,还用手捏了捏月虹的脸。
春阳走了以后,月虹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。
后来,月虹自语说,我把自己的头发剪了。伸手去摸,果然是剪掉了。
兰子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。
兰子的男人同一个比他大十二岁的女人结婚了。那个女人能满足他花钱的欲望。
兰子同儿子一块儿相依为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