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槐花

时间:2013-11-06 08:20来源:新华网 作者:罗昭伦 点击: 载入中...

槐花

 

  故乡的山上多石,故乡的山上也有很多的松树和槐树。记得我很小的时候,爷爷告诉我说,松树是山里的男人,槐树是山里的女人。我喜欢槐树,我说。因为母亲就是山里的女人。


  故乡的槐树究竟有几多,谁也说不清楚。我只记得,凡有松树的地方,就有槐花开放,不管是山上山下,还是山阴山阳。每到春天,洁白的槐花如雪如银,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。甜甜的槐香浓浓烈烈,弥漫了山乡的沟沟坎坎。这个时候,仿佛连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。还有阳光、还有小溪、还有山岗……无不被馥郁的芳香浸染着。


  我的童年也是在这忽浓忽淡的槐香中浸染着。那时候,母亲总是挑着担子或扛着铁锹走在最前面,而我就像一条"尾巴"一样,紧随其后。


  山里的农事特别艰难。梯田层层叠叠,从山麓一直排到山顶。所有的肥料、种子和水,以及秋天所有的收获,都要靠人工一担担、一批批地完成。父亲在外面工作。自然,我家这份重担就落在了母亲一人单薄的肩上。那时的母亲有多么高大。我总是抑了脸跟随在她的身后,只见肩上的担子在母亲很有节凑的脚步声里上下颤动着。那张像男人一样古铜色的脸上,永远挂着一串串亮晶晶的汗珠,头发湿湿的粘在额前,和亮晶晶的汗珠相辉映的是那份永远抹不去的满足的笑,仿佛生活从未亏待过她。母亲就像阿拉伯神话中的那位沙漠巨人,有无穷的力量,永不疲惫。


  暮春时节,我又回到了故乡。其实家乡已没什么亲人,回去只是为圆一个梦;再看一看那满目遍野的槐花,让浓醇的槐香把久居城里被现代"文明"污染了的五脏六腑涤濯干净。置身于白茫茫的一片花海之中,踏着当年随母亲走过的山路,我仿佛走近了远逝的童年……


  这不是"龙门石"吗?当年随母亲挖山菜时我曾登上过它。站在众山之巅,母亲遥指东方:你看,山那边是城市,那片天蓝蓝的,很大很大。那是我第一次遥望山外的世界,也是心中种下的第一颗幻想的种子。


  多年后的一个早晨,我就是循着母亲手指的方向走出山外,来到了现在居住的这座小城。小城就偎在那片"很大很大的蓝"边。其实,母亲当时根本就没见过城市。对于城市的全部经验,就是站在这十几公里外的岩石上所能望见的那片蓝天的一角。这之前以及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,母亲从没走过这片嶂隘重重的大山。母亲的路在山上,有如槐树的根在山上。母亲是由我和我的两个女儿陪伴才走进那片蓝天的。那天,女儿扯着奶奶的手,像小鸟一样飞东飞西。母亲仿佛也变成了孩子。


  哦,这是"龙泉"么?泉水依然清冽如初。靠了它,山上的庄稼才得以生根发芽,开花结果。不知母亲从这里担走了多少生命之水!只有龙泉知道,只有母亲那呈"S"型严重错位畸变的脊椎知道。那张X光片就留在市人民医院的医疗档案里,也年年铭记在我的脑海里……


  家乡归来后,我把带回来的一大束槐花送给已经进城和我居住在一起的母亲。母亲捧着它看了很久很久后,才把脸深深地埋在里面,像见了久别的亲人。待她抬起头时,我看见她已是泪眼蒙蒙。


  我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旁,用手轻轻梳理着她那花白的头发,眼前又弥漫起那满山遍野的银白。我又看见了家乡的老槐树,那虽无壮硕的枝干,却有着在坚韧筋骨的老槐树……

(责任编辑:陈冬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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