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者张颐武:懂人情世故并非庸俗(2)

时间:2014-05-06 08:30来源:人民政协报 作者: 点击: 载入中...


  问:这本书还应归于您的大众文化的学术研究的范畴吗?这种关于人生智慧的文字和您的学术研究之间有没有内在联系?


  答:这本书是我学术研究的一个延展。学术教会你思维方法,学问跟人生不是分开的。比较幸运的是,我的学术研究也是我的兴趣所在。比如读小说,我近来读了严歌苓的新书《妈阁是座城》,觉得它对人性的观察很深入。从这部书你可以看到严歌苓对于赌徒的心态,对于人投入赌博后的状态有极深的体察感悟。这种赌徒的心态就是人生的一种形态,这种在欲望面前的无法自制常常是我们自己也可能遇到的,就能从中既看到人性,也悟到人生。你会发现文学作品里的人生,和我们真实的人生,是殊途同归的。

 

人情练达即文章

 


  问:严歌苓曾讲过,她写《扶桑》和《人寰》时,她父亲立刻指出,不能这样写下去了,文学不是理性的、概念的,你必须捡回你的形象思维,否则你将无路可走。您也常提到您的父亲,您的父亲对您是否也有过类似的影响?


  答:我父亲对我的影响非常大,他做人非常谨慎,待人谦和善良。他对自己的学科非常专注,且做事细致认真,专注于学问。他写一篇文章要花费很长的时间,反复推敲,我完成一篇小文大概半个小时就可以了。我经常说,您做事怎么这么慢呀?他就告诫我:你做事太毛糙,太简单!这对我是非常重要的提醒,特别是我年轻的时候。


  问:您刚才讲人情世故、讲表达,我觉得都涉及“得体”和“分寸”的问题,在您的记忆中,您的父辈学人在做人的“得体”和“分寸”上,是如何把握的?


  答:他们都非常注重中国的传统礼仪,比如称谓问题。一次钱锺书先生给一位学者写信,称“某某兄”,那个学者当时才20多岁,而钱先生已是德高望重的大学者了。其实这和这位学者的年龄无关,也并非钱先生很赞赏那个学者的学问。而是钱先生遵守着传统中对年轻人的称谓,如果他非亲属又非师生关系,书信当中也要保持这样的称呼。有这么一个规矩,实际是保持一种尊重感、分寸感,这是一种微妙的传统礼数。钱先生对这种礼数是绝不会错的,虽然他在私下场合也开玩笑,甚至在文章中可以读出他的清高,但是他与人见面总是要恭恭敬敬的。


  在北大,我经常碰到白化文先生,是一位大学者,我们尊重的老先生。他的学问很高,但是白先生每次见到我这个晚辈都一定要寒暄,并且寒暄的时间会很长。这是北京的“老礼儿”.识礼、得体,是中国文化传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。


  问:您墙上挂着一幅星云法师的书法“观自在”,这个“自在”和您刚才说的“得体”有没有冲突?一个人,如何“自在”?又如何“得体”?


  答:星云大师也给我启发,去年我们在佛光山做了一个“对话云时代”的活动,他心胸开阔,能够接受新的事物,看人生很有一种行云流水的超越的智慧。强调自在,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的侧面。这个“自在”,我认为是自由的精神、自由的内心。你看,“自在”前有一个“观”字,“观”是什么?这就是一种“间离”的效果。儒家文化中很重要的就是人际关系,人和人之间讲究“敬”;道和佛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内心的自由,讲“静”和“净”.你在社会上的表现得体,你的内心就会获得更大的自由;相反,如果你的自由表达触犯了他人和社会,那么你的自由也将受到妨碍。


  闻一多先生说,戴着镣铐跳舞。如何在人生的“自在”和束缚之间找到一个平衡,这就是我们所谈的“得体”和“分寸”.


  问:看来做学问和做人是可以融会贯通的。


  答:对!学术训练其实对做人是很有帮助的。融会贯通以后学问是打通的,可以用阅读文本的方法来阅读人生。我觉得我为什么能够观察到一些年轻人的缺点,是我对自己的毛病能够做反思,这很大程度得益于长时间的学术训练,自我批评,然后发现我今天做得不对。现在很多年轻人不太善于反思,就是因为缺乏“学术训练”.我这本书其实是在运用学术训练。我常说,求实,是做学问做出来的。比如,我时常说我这个人不是特别理想化,这是个最大的缺点但也是最大的好处。有些人特别理想化,他不是不聪明,特别聪明,但是他们的聪明都偏于理想化。理想化当然有一个好处是对人生执着,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,因为理想化以后容易不够理性,理性判断缺乏。所以我的不是特别理想化,在文学方面,就使我在上世纪90年代做出一些比较准确的预测,如预测大众文学的兴旺、中产阶级的崛起等。因为理想化成分较少,所以比较求实。因为你最后要对,不是按照理想对,而是按照事实情况对。实践检验真理,非常重要,最后看着实际情况跟你说的对,而不是说你这个话在当时你可能“理想”,我要坚守,别人一听很感动,但这个没有用的。所以我的这本书也是,我对年轻人的看法的要求是求实。另外是低调。由于求实了所以低调。因为你会发现事情很复杂,不是一下能够解决的。而学术训练有一个好处,就是让人能够换位思考,这一点对于人,特别是对于年轻人,意义重大。


  钱锺书先生最赞赏的人是“文士”、“通人”,就是通达之人;他最看不起死读书的“学者”,认为读死书,不能融会贯通是最糟糕的。我是做文学批评理论和文化研究的,我发现把这些思想方法应用到对人生问题的思考上,也能够很好地得出结论。

(责任编辑:陈冬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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